面包实验 33 一次拔牙,让一个本就不小的圆脸雪上加霜?
人生的大起大落是怎样的?
十年前,青春中学生小面包正在矫正牙齿,吃冰激凌时舌头打结,像烧烤摊的里脊肉一样被钢丝串起。
十年前的一年后,牙齿矫正完成了。但是由于没有拔牙,原先前后错落有致的牙齿们只有向外扩展才能变得整齐,于是收获了一口既整体又突出的牙齿。
十年前的两年后,由于没有认真戴保持器,牙齿都反弹了,整容失败。
十年后,小面包决心重新挑战正畸。然而……
人生的大起大落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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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小面包的盆友可能知道,小面包有时候会写一些不小心超过5000字的数字垃圾。本文时间线跨度10年。10年的故事用区区8000字来讲完,应该不算多吧。平均下来一年只有800字,只是中学生作文水平。请努力看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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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问一个有龅牙的人:“你快乐吗?”
99.9%的答案是:“快乐是不可能快乐的。”
就像人生一样,一切都是苦中作乐。而龅牙的人生比普通人苦中作乐的人生还要多一层苦。整个人没有什么突出的优点,只有牙齿最突出。嘴巴很难自然闭起来。索性裂大点裂开点裂成大列巴,却时常被人嫌弃笑太多笑太开。“那个人就那么坐着也在笑,好假哦。”呵,还不是因为闭不起来。如果用力闭起来不笑,嘴角常是向下的,又会被人指指点点:“那个人在摆什么臭脸。”即使一个龅牙不在乎那些碎嘴八婆的眼光和指点,仍旧有痛苦。比如,上牙会在任意时刻咬到下嘴唇的任意位置,一圈溃疡就是常年的陪伴。
高中的时候,每背诵一次《小石潭记》中的“其岸势犬牙差互”,都会联想到我那一口参差得天赋异禀的牙齿,于是下定决心去看正畸医生。当然还有部分原因是,我已经明白,即使戴上一口闪亮的钢牙套,也不会影响我的颜值。因为不戴的时候也不好看。由于不想拔牙,牙医告诉我可以只做简单的排齐。那时的我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不拔牙就没有空间,那么参差不齐的牙齿要如何排齐呢?一年后,我找到了问题的答案:我拥有了一口虽然整齐但是更加突出的牙。
整个矫正过程其实平平无奇,无非是每个月去门庭若市仿佛火车站的医院复诊罢了。十年后,我只记得医院正畸楼层行色匆匆而眼神哀伤的病友群像,以及摊在牙科躺椅上摘掉眼镜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享受高中时期为数不多的放空时光,记不清什么具体的治疗环节。唯一一个让我牢记至今的牙齿矫正时期的小故事,其实和治疗环节并无直接关联。
当时我在常州的中华恐龙园。由于炎热,我买了一个冰激凌。由于寒冷,舌头的走位逐渐奇怪,竟不知不觉中绕到了舌侧钢丝的尽头,最终像烧烤摊的里脊肉一样被钢丝串起。山路十八弯找到一家医院,看起来还挺大型。然而,虽然建筑体量大,但那只是一具空壳,内部就像未完成的建筑工地。不仅门可罗雀,而且没有口腔科。不仅没有口腔科,也没有其他医生能够处理。于是几小时后,我和我的舌头回到了上海找到我的矫正医生。医生很淡定地戴上手套,看着也没必要打麻药,徒手拔了出来。甚至没有出血。和电视剧里咬舌自尽后血哗啦哗啦地喷的剧情完全不同。
十年间,下面的差互犬牙不断顶着上面的龅牙,因此龅牙越来越龅。即使每天电动牙刷、牙线、冲牙器轮番上阵,也无法阻止死角出现蛀牙。而且,法令纹也会加深!因此再次准备矫正。
公立医院的医生技术没话说,绝对的倍儿棒!但是目的只为排齐,在审美上有一定局限。而且排队实在太久,就诊体验不行。如果那时我能看见其他病友的哀伤眼神,那么在他们眼中,我是另一个有着哀伤眼神的病友吧。近年有很多回锅肉二次矫正牙齿的,都去牙科诊所了,方案选择也更加多元。
在此极度业余地概括一下:
1.金属非自锁托槽:最基础最古老,基本适用于所有正畸,优点是价格低、速度快,缺点是外观特别明显、不易清洁、复诊频繁。
2.金属自锁托槽:非自锁的升级版,优点是不用接扎钢丝(舌头再也不会被串)、复诊间隔稍长,缺点是外观特别明显、不易清洁。
3.陶瓷自锁托槽:和金属自锁同原理,区别在于陶瓷矫治器的颜色接近牙齿,不过使用的钢丝仍然是钢丝银色,因此也被称为半隐形,缺点和所有托槽类矫治器一样,由于粘在牙齿外侧所以不免嘴突且法令纹加深。
4.3D打印隐形牙套:进口品牌“隐适美”,国产品牌“时代天使”,建模后一次性制作几十副牙套,复诊间隔很长,缺点是周期长、仅适用于轻症、牙齿闷、每天佩戴牙套不能少于22小时因此吃饭刷牙永远在和时间赛跑。
5.舌侧矫正:难度较高,需要在靠近舌头的内侧牙齿安装矫治器,不仅隐形也可以避免牙齿脱矿,缺点是不易清洁、刮舌头、影响讲话。
想着过完年就开始多看几家诊所选方案,结果新冠疫情浩浩荡荡,一晃就过了半年。
诊所开始营业后,我马上去看了朋友推荐的诊所。本来高高兴兴准备看方案,结果医生一脸凝重地向我展示我的CT牙片。首先他告诉我,我有四颗隐藏款智齿等待解锁。毫无疑问,作为龅牙的我的智齿也是参差的。
可是医生却不急着讲方案,因为CT牙片显示,我的牙齿下面有个空腔。“你的左下方牙齿下面有个洞呢!”他让我立刻去本地唯一一家有颌面肿瘤科的医院检查。
年纪轻轻就看起了肿瘤科。如果是其他科我无话可说,可是牙齿是我超级认真保养的。真切地感受到命运的不公!每一天,我都刷牙、整牙线、搞冲牙器,虽然因为经常喝可乐茶所以牙齿略黄,但是连一丝牙垢都没有。我这样努力对待它们,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健康回报。
迅速地接受了要去肿瘤科走一圈的这个事实,又迅速地接受了要做个手术的事实,马上来到了医院开始体验一系列检查,基本确诊了是个需要住院手术的囊肿。具体结果是良性还是恶性要取出来才能揭晓。其实,即使结果是良性,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快乐的。如果一个东西真的是良的,为啥还要弄走它呢?
工作日的医院拥挤得像火车站。
由于多年前我曾参与过核磁共振,所以我很自信地前往该环节,相信自己是多么熟练。但是显然我疏忽了账单上几个特别的项目。我的装饰性小脑壳完全没有开动起来:为什么做核磁共振需要留置针和输液?
没错,我参与的是增强型核磁共振。首先,在扎针室扎一个留置针,然后排队等候进舱。在等候过程中,我久未开动的脑壳发功了:输液前不得做下过敏测试吗?一位医生解读了我的疑惑:“过敏几率很低,没关系,如果过敏了可以直接去旁边抢救。”
?
好的。
在医院做检查好像迪士尼哦——排队几小时,玩耍几分钟。比起想象自己在火车站,不如想象自己在迪士尼?规划存在于不同街区、大楼和楼层的检查,就像拿到乐园地图以后规划路线和排队时间,而等着领报告就像领快速通行证。
难道想象自己在迪士尼就会开心吗?
不会。
完全不会。
绝对不会。
麻醉疼痛门诊,看字面意思,是有点可怕的门诊:这里是检查一个人能接受多大程度的疼痛吗?如果要从0到10描述我能承受的疼痛,我的承受度应该是0级。描述牙齿目前的疼痛情况,我应该是10级。
但是,我错了。
首先,没人问我这些问题。
其次,麻醉疼痛门诊是评估患者能否进行手术和麻醉方法的。麻醉医生送了一张小纸片,上面有一个6步流程需要走完,就像在迪士尼带着一张寻宝图去集齐几个图章那样。医生勾选了几个检查。而心肺功能却不用去做。仔细一想也对,心肺功能好不好,看能否带着口罩跑完所有流程就知道了。如果从早到晚在医院跑12个小时,还存活着,说明心肺功能较为良好。
毫无意义的小知识:麻醉疼痛门诊是由麻醉和疼痛两个门诊组成的,在一起办公,麻醉的患者归麻醉医生看,疼痛的患者归疼痛医生看。
往年体检的时候我都会放弃CT检查,因为觉得所谓辐射会损伤我空无一物的脑壳。但这个月已经做了四次CT。放弃挣扎,逐渐熟练。熟练到进入CT室前我会事先掏出眼镜壳把眼镜包好。
CT室的等候区有各种各样的人。有反复问路人CT要不要换衣服的焦虑的人,也有飞奔进更衣室又飞驰而出的甩着胸罩的洒脱的人。还有突然被检测为疑似新冠病例的人。我前方排队的人大约还有20个号时,出现了一个新冠疑似病例。那我还做CT吗?得做啊。CT室消毒了20分钟,我就进去了。
极偶尔也有快乐。比如,登记处的护士说“前面还有90个人,我一一登记完会叫名字让你们签字。”天呐90个人!这铁定儿要等到第二天了。结果几分钟后就叫我的名字了。原来是九、十个人啊。
在这个高压而且普遍情绪低落的环境中,医护的压力也很大。瞥到一眼窗口里摊开的一本书——《2018版护理学原理》,书签夹在一半不到的位置。原来刚才负责登记的护士还没有毕业。所以她才会一边看手机截图里的指南,一边操作登记。如果是学生的话,那她比我还年轻很多,就要承受这种艰难的压力。分诊台和收费窗口,工作实在太高压了,工作人员的焦虑完全写在已经扭曲的脸上和不得不拔高的声音里了。而麻醉评估门诊和抽血窗口的工作人员脾气是最好的,仿佛看淡人生。
抽血小姐姐:“早饭吃了吗?”温柔、亲切、如沐春风。中国人民最熟悉的问候语“吃了吗?”我应该和她继续寒暄吗?我应该说什么?哦我还没有吃因为检查单上说要空腹所以我起来一口包子都没有舔过不过刚才看到你拿着一个巨香的蛋饼走进办公区了所以我感到很饿了等下也想去买一个请问在哪里可以买?接着她又问了一遍。哦,原来是空腹抽血前的例行询问,不然检测结果就不准了。五点起床,七点拿号,排在抽血第三名。可是即使这样,也要等到下午才能拿到报告。在医院,就不要有什么只请半天假的天真想法了。没有半天可以搞定的事情。
做麻醉评估的时候,医生讲到一半,后面强行挤进来一组以一名壮汉为首的人马,表示楼上医生让他们来问一下可否麻醉。所谓的“问一下”,其实就是麻醉评估这整个流程啦,并不是一个问题可以解决的。过程是问患者的病史,比如过敏、基础疾病等,大概历时10分钟。刚开始我认为他没有理解流程,因为一切都是那么随缘。比如交完费后去预约检查,在预约窗口A查了两次都显示没有缴费,后来挣扎了一下在窗口B的电脑刷出了缴费记录才成功预约。想到这个人也可能经历此等不幸乌龙,我跟他理性解释我也是即将住院的,他可以和我一样拿了号在外面等着叫号再进来评估。可是后来这组人马真的是胡搅蛮缠。于是我大喝一声“出去马上!”这句中气十足的倒装句震退了壮汉小哥,令麻醉医生刮目相看。她接着问:“你有精神病吗?”这样剧烈的反差看起来不是很正常,但目前还没有。
之前去看矫正医生的时候,他跟我说了不下五遍,“你这有个洞”、“这牙保不住”、“神经可能损伤”、“可以这样填埋修复”、“可能需要种植牙”……我一心想听后面的矫正方案,其实完全不在乎这几颗牙,甚至有点嫌弃他反复灌车轱辘话。来到医院后,我终于明白了这位医生的温柔。如果一分钟内要接受“虽然你是来看矫正的但是发现你牙根下面长了个囊肿需要拔除两颗相邻的牙并且深深地掏一个大洞而且这个囊肿已经磨掉了一部分神经和骨头那你脸容易麻而且下巴可能骨折不在生理期的话就约下周一手术吧现在先去做术前检查好了下一个”,这信息量对于普通人还是有点难度的,基本是人生的大起大落水准。但是又不能要求所有医生都慢慢地讲话给患者一步步解释和做心理建设,那样就有人永远等不到看病了。态度好不好,不奢求。活命就行,不是吗?好的态度或服务,那是另外的价钱。无论是公立医院还是私立诊所,都很贵——贵在时间。
三天后,市卫健委通报一例新增新冠确诊。一位来自某地的患者由妻子陪同住院手术,因此两人一边做术前检查,一边做核酸检测。患者没事,但是妻子周三确诊。推理一下:已知CT报告需要2天才能出图,这对组合是周一做的CT,也就是我去做CT那天呢,也就是我碰到的那个疑似病例现在确诊了。
所以这次进入医院最危险的点竟然不在于手术本身,而是感染新冠。做好可能感染新冠的心理建设后,看了看从金山疾控中心出院后可以就近前往的碧海金沙海滩图片。或许可以去海边了,这样一想是不是会很快乐呢?
不会。
完全不会。
绝对不会。
历经跑断腿的术前检查,终于完成了手术登记。然而,同一天下午,接到手术中心电话,说主刀医生没空了,要延后至少一个礼拜。
尽管现实生活中很少听到有人谈论等级,但在医院,等级是显而易见的。保罗·福赛尔将美国人解剖为九种等级,不妨套用到其他社会来看看。在公立医院,上层阶级中看不见的顶层和看不见的底层都不会出现。而剩下的人中的一部分将重伤、死亡和绝望视为每天现实生活的一部分。
就是这种程度的失望哦。
当一个人已经牙疼到10级了,只需要苦熬最后几天就可以做手术的时候,被通知延期了,那真是巨大的失望。
几分钟后,我又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作为一个经常经历人生的大起大落的人,每一次经历人生的大起大落,我都会像第一次经历人生的大起大落那样感到很惊诧。毕竟,这可是人生的大起大落啊!
原来手术被延期的原因,是主刀医生被隔离了。没错,三天前检查遇到的那位疑似病例,正是这位医生的病人。总之,通报中的“4位密切接触者”包括了我俩共同的医生。真是跌宕起伏的刺激的一周啊。
次日,联系手术管理中心换手术时间。电话那头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语速也突然放慢。在前几天的检查中,我已经习惯了那种被呼来喝去的感觉,“习惯于艰辛的生存条件和缺乏善意的环境”,逐渐熟练,接近麻木。突然有了被服务的感觉,这不禁让人慌了。事情一定很严重!
我没有办法责怪那对夫妻。因为他们和我一样,由于疫情拖延了近半年才有治疗的机会。可能本来是个小问题,活生生拖成需要跨省求医的大问题。
体面地存在或告别这个世界有多难?这个答案,过于明显地被摆放在医院的每一个角落。
原先我认为,那些医患矛盾都是很遥远的、个别的极端案例。但是来到医院这一环境中,医患双方忍受的高压比电视剧、新闻中还要强烈一些。矛盾一触即发。我想,很少有人会在从事某种职业前决定——每天至少8小时要扯着嗓子呼喊或用阴阳怪气的粗暴语气和别人对话。至少会有一部分人抱着哪怕一丝的理想。在疫情当前,主流的声音赞扬医护工作者,给一些虚名和所谓福利,然后遗忘或继续伤害。鲜有人质疑:职业名牌之下,他们是普通人,是医院的雇员。是什么让他们陷入这种冒着生命危险却只领取微薄回报、日复一日承担精神高压却无人分责缓解的境地?为何大国崛起,而医患双方都没有获得应有的小民尊严?
当然啦,只有去医院的第一天有机会忧国忧民胡说八道。后面,就没有机会了。每多去一次火车站一样的医院,就更累一点、更丧一点。两周后,全部检查终于做完,而身体竟每况愈下。本来只有牙疼,后来全身都疼。火车站里环绕立体声似的噪音让脑壳也不能转了。
医院里,每个人都有至少一个辛酸往事。
无法不令人抓狂的流程让我逐渐暴躁。如果这个时候麻醉评估的医生再问我一次“你有精神病吗”,可能真的需要好好思考了。
等待了几天,第二次接到了手术管理中心的电话。仍然是有被服务的感觉,再次被慌到。这一次通知手术时间确定了,但是邀请我去做核酸检测。虽然是邀请,但是不做就不能入院了,且核酸检测是自费的——花240块请人用棉签戳一下鼻孔和喉咙。
核酸检测也是个精彩的环节。
核酸检测的医生特别温柔,没有传闻中那种快要把脑浆戳出来的不适感。她还特地提醒“等下掏鼻子会有点不舒服哦”。我的天呐,还带这种可爱的语气词?是医院搬家了而我不知道吗?上周,这里还不是这样子的——“我刚才怎么跟你说的?”(刚才真的啥也没说,可能把我误认为另一个人)、“你先停下来别说了。”(好的)、“去哪里检查去问保安!”(保安心里苦,工资低干活多天天指路)……
手术过程我虽然全程参与,但是对于操作详情一无所知。一是15小时没吃饭没喝水,已经无力挣扎,实打实地眼冒金星。二是对于详情,我也不想了解。“人类无法承受太多的真实。”就让我不知道比较好吧。
海那边的网友曾说:麻醉前可以选择一段音乐,她选了的歌曲《》后,麻醉师说“差不多唱到you are my soul soul”的时候就会睡过去哦。那我能不能从副歌直接开始?但是并没有人问我想放什么歌,只听到三个医生在讨论晚饭要不要点麻辣香锅。啊,是麻辣香锅!这样想着,就睡着了。
即使有人质疑麻药会影响智力,恐怕也没几个人愿意不打麻药吧,不然就要致敬关羽了。如果发现自己既没有关羽的忍耐力也下不好棋怎么办?因此,现代人对麻药的质疑声音远远小于对核磁共振的质疑。近年,为了避免一些神秘人士的误解,核磁共振都不叫核磁共振了,改称为磁共振。这些神秘人士应该也相信wifi或者架在小区里的信号发射塔的会辐射影响智力吧。有趣的是,神秘人士总是能赢。毕竟,他们赢得了拟态基站。
手术室里待了三个多小时,出来已是晚上,依稀记得一些对话但是记不住顺序。没有觉得很痛,觉得很饿,感觉不到牙齿和舌头的存在。这天晚上就光顾着吐血了,一直吐到了早上。每吐一次,所有牙齿就像整口假牙被拿出来一样错位地痛。被挖过的下颌骨就像云霄飞车的保险杠,每吐一次,如同把保险杠从头顶扣到身体两侧一次。
入院前很多人告诉我,拔牙会瘦十斤的。我摸了摸本该是腹肌的位置——惊觉,怎么办!腹肌不在了!冷静一下后我想起来了——我本来就没有腹肌的。啊,麻药给我了曾拥有腹肌的错觉。
第二天,感知到了牙齿的存在,但是继续疯狂吐血。此时,隔壁床位和我同一天参与腿部手术的小男孩儿竟然已经下床麻溜儿地站起来准备出院了。年轻真好!!!
吐着吐着,恍惚中看见左右床位都来了新人。一个巨好看的姑娘,要从脸上切一刀,需要剃掉一部分头发,请求理发师尽量剃内侧头发,这样可以用外侧头发盖住头皮。一个话特别多的阿姨,生孩子都不怕,却害怕拔牙,进手术室后血压瞬间飙出标准值,于是被手术室退下来,希望她“冷静一下再上去”。
我虽然两天就出院了,但是出院以后才是人生的考验。出院那天,全身都抖。甚至一度怀疑:我到底是做了口腔手术,还是心脏搭桥?
吐血吐了一周,终于不吐了。期间挂水5天。那个水吧,每一滴都很痛,所以调得很慢。一次也就挂三瓶吧,挂完区区8小时,仿佛上了个班。
这个手术的感受就是全身疼,每一天都疼出新层次。
因为嘴里嘴外都神经麻痹,上下牙齿没有办法保持在固定位置,不受控制地高频率撞击,就像打冷颤那样。舌头只在特定区域有感觉。半个脸像通电一样抖。晚上特别疼,根本没有合适的姿势安放。感觉有矿工24小时不停歇在凿牙齿,顺带耳朵疼、脑壳疼。脚也疼!没错,因为脚背动脉穿刺了。整个脚背因为针孔淤青都变黑了,仿佛中毒。手也疼!虽然平时我就以手抖著称,但是这个抖就像帕金森一样,连指甲刀都控制不住。
大概到第七天的时候,仍然夜不能寐。这一天,感觉下嘴唇的某根神经很努力地去够另一根神经,像ET一样。但是它们总是错开,像《创世纪》一样。这样的结果就是下巴一直在抖啊抖。好气哦,你俩白天不能牵牵手就像旅游?非要半夜突突突地跳来跳去?
手术前医生诊断是囊肿,手术后医生觉得可能是细胞瘤。最终是啥要等待病理报告。拿报告那天顺便拆线。拆线也很疼,毕竟四分之一个嘴缝起来了?所以拆了很久。拆线也会出血,不过这点血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过了两周,现在的感觉就是半边脸和嘴很麻,看搞笑的综艺节目也笑不出来。虽然话都说不清,但是下周要去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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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我最近参与的一个下颌骨囊肿摘除术的一些心得体会。下颌骨,如果反方向来切的话,就是削骨——打造下颌线的瘦脸手术哦!可惜,我切的是另一个方向。所以本就不小的圆脸肿得更加雪上加霜了,一度成为直角梯形!
一位同样长了四颗智齿的盆友曾说:“长四颗智齿的都是天赋异禀的人啊。”天赋异禀的小面包还剩下三颗隐藏款智齿。四次拔牙,本就不小的圆脸可能雪上加四倍霜。
拔牙并不会瘦。所谓的瘦,只是喝一口水吐五口血的脱水而已。过了一周嘴巴张不开只能喝流质的生活,主要靠蛋白粉续命,完全没有瘦。不过因为早睡早起,皮肤变好了。两周没做表情,皱纹都抚平了。这大概是唯一的收获吧。
真是人生的大起大落,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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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看到这里,有的盆友会发现,8000字并非以1000字讲一年的故事讲了10年,而是主要集中在最近的10天。并且微微超过了500字。
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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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作为亲身参与了人生中第一次全麻口腔手术的体验者,小面包提出几个小建议:
祝大家身体健康!!!
红豆小面包
一只脱离了高级趣味的包
艺术小面包一口闷
听地味少女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