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郢》的创作时地与行进路线研究
摘要:《哀郢》最终应完成于怀王二十八年(前301)前后,完成于江南迁所。《哀郢》的创作与郢都沦陷无关,表达的是对哀郢的思念而非哀悼。《哀郢》中,屈原所交待的路线不是直接沿长江而下,而是沿夏水东迁,经汉水,达长江。屈原最终去的是洞庭湖一带,而非陵阳。
关键词:《哀郢》;屈原;楚辞;创作时地;路线
《哀郢》的创作时地与路线问题困扰着历代研究者,这两个问题的解决取决于对《哀郢》文本的解读与对屈原当时水运状况的考察。本文在历代研究的基础上,重新思考,再加考辨,试图为问题的解决提供新的思路。
一、《哀郢》作意与创作时地
《哀郢》在《九章》前五篇中排在《涉江》与《抽思》之间,其作时也间于此两篇之间。这应该是讨论《哀郢》作时的前提。《涉江》《抽思》均作于怀王朝,所以《哀郢》只能是屈原于怀王朝初次离开郢都远赴江南之野时所作。
但不少研究者认为《哀郢》“民离散而相失”“曾不知夏之为丘兮,孰两东门之可芜”是对郢都被秦所破,楚人被迫东迁,故都破败情象的反映,并因此将《哀郢》的创作时间定于顷襄王时郢都被破之后。这其实已涉及 《哀郢》的作意问题。明代汪瑗曰:
此郢乃指江陵之郢,顷襄王时事也。又按《秦世家》,秦昭王时,比年攻伐列国,赦罪人而迁之。二十七八年间,连三攻楚,拔黔中,取鄢邓,赦楚罪人,迁之南阳。二十九年,当顷襄王之二十一年,又攻楚而拔之,遂取郢。更东至竟陵,以为南郡。烧墓夷陵,襄王兵散败走,遂不复战。东北退保于陈城,而江陵之郢,不复为楚所有矣。秦又赦楚罪人而迁之东方,屈原亦在罪人赦迁之中。悲故都之云亡,伤主上之败辱,而感己去终古之所居,遭谗妬之永废,此《哀郢》之所由作也。
王夫之曰:
哀故都之弃捐,宗社之丘墟,人民之离散,顷襄王之不能效死以拒秦,而亡可待也。原之被谗,盖以不欲迁都而见憎益甚。然且不自哀,而为楚之社稷人民哀,怨悱而不伤,忠臣之极致也。曰东迁,曰楫齐扬,曰下浮,曰来东,曰江介,曰陵阳,曰夏为丘,曰两东门可芜,曰九年不复,其非迁原于沅溆,而为楚之迁陈也明甚。
今游国恩先生亦曰:
再就篇中叙及郢都破灭的话看来,(“曾不知夏之为丘兮,孰两东门之可芜。”),证明《哀郢》必作于顷襄王二十一年(前二七八)。据《史记·楚世家》,这年秦将白起破郢都,楚顷襄王兵散,退保于陈城。《哀郢》不但有久放之感,而且有破国之忧,故文词特别悽怆。
以上三者,都将《哀郢》之作与郢都沦陷联系起来,认为是屈原写于顷襄王二十一年,即秦将白起破郢、顷襄王东迁陈城这年。此论影响甚大,从者如风。我们认为,这种观点是与文章内容相冲突的。从文中的表述来看,本篇不可能是郢都被破后所写。文中有曰:“楫齐扬以容与兮,哀见君而不再得。”表达的是离开郢都后不能再见君王的哀伤,内心的希望是能再回故都再见君王。又“羌灵魂之欲归兮,何须臾而忘反。背夏浦而西思兮,哀故都之日远。登大坟以远望兮,聊以舒吾忧心。”表达的只是单纯的对郢都的眷恋以及希望早日回去的强烈愿望,一点也看不出是对郢都沦陷的悲痛。如果是郢都被破,襄王东迁陈城,那么,回去已是不可能了,屈原要表达的也首先应该是对秦军破郢的愤慨,或是对郢都沦陷悲痛,或是立志复郢的决心;而不是简单的思念。且从“哀州土之平乐兮,悲江介之遗风”看,此时的郢都仍是乐土,而非破败的沦陷地。所以,回郢都困难只是因为“惟郢路之辽远兮,江与夏之不可涉”,而不是国为被秦军占领,没法回去了。“乱曰:曼余目以流观兮,冀一反之何时?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信非吾罪而弃逐兮,何日夜而忘之?”明确地表达了诗人“东迁”的真正原因是“无罪而弃逐”。所以诗人在篇中表达的仍是对君王被蔽、难通君侧的伤感与对群小得意而贞臣遭殃、小人日进而君子日退的愤慨:“惨郁郁而不通兮,蹇侘傺而含戚。外承欢之汋约兮,谌荏弱而难持。忠湛湛而愿进兮,妒被离而鄣之。尧舜之抗行兮,瞭杳杳而薄天。众谗人之嫉妒兮,被以不慈之伪名。憎愠惀之修美兮,好夫人之慷慨。众踥蹀而日进兮,美超远而逾迈。”这种情感与屈原在《惜诵》《离骚》及《涉江》中表达的是相一致的。“去终古之所居兮,今逍遥而来东”说的就是屈原自己第一次被迫远离一直居住的郢都,而非整个楚国撤郢东迁。
为破郢论者所紧抓不放的论据是文章开篇即曰:“皇天之不纯命兮,何百姓之震愆?民离散而相失兮,方仲春而东迁。”后面又言:“曾不知夏之为丘兮,孰两东门之可芜?”百姓离散相失而东迁、夏为丘、东门芜似乎昭示着郢都的沦陷破坏。其实,这也是对文意误读。前曰皇天之不纯命,以致百姓遭殃,而非秦军之铁蹄使楚民遭受战火之苦,说明应是天灾而非人祸。朱熹曰:“屈原被放,时适会凶荒,人民离散。而原亦在行中,闵其游离,因以自伤,无所归咎,而叹皇天之不纯其命,不能福善祸淫,相协民居,使之当此和乐之时而遭离散之苦也。”朱熹的理解是合乎文意的。后者“曾不知夏之为丘兮,孰两东门之可芜?”是一种反问的语气,并非对事实的描述。“夏”一种理解是大殿、大屋;一种理解为夏水或江夏。不管哪种理解,“曾不知夏之为丘”句都表示对时光飞逝、世事沧桑的感慨。“东门”一般理解成郢都的东门,“孰两东门之可芜”意即郢都的两个东门是不是也已荒芜了。两句合在一起,表达的是屈原离开郢都多年后,对故都的思念与担忧。仅此而已,不必再刻意做牵强理解。
综上,《哀郢》成篇于怀王朝,是屈原初次远离郢都外放江南之野时所作。因为是初次远离故都,所以感触特别深刻,哀郢其实就是思郢。结合屈原的生平经历,《哀郢》创作的大致时间段应该是怀王十八年(前311年)之后,怀王三十年(前299年)之前。因为,前311年,屈原使齐返楚,谏怀王不要放走张仪,表明他仍在郢都;前299年,屈原谏怀王不要入秦,表明屈原也在郢都。这中间相距12年,完全够《哀郢》“至今九年而不复”的时间要求,怀王朝的其他时间段都不满足这一条件。《哀郢》最终完成时间应该是离郢九年后,所以应该是在怀王二十七年至三十年(前302-前299年)之间。怀王二十八年(前301年)秦与齐韩魏共伐楚,取楚重丘而去;次年,秦又攻楚,大破楚师;又次年,秦复取楚八城,楚王入秦被拘。因秦楚交恶,怀王很可能是在这三年中召回了主张联齐抗秦的屈原。所以,《哀郢》最终可能是完成于怀王二十八年(前301)前后。
二、《哀郢》中的行进路线
解决了《哀郢》创作的大致时地问题,我们再来讨论其中的行程路线问题。《哀郢》中提及的路线其实跟《涉江》中设计的路线是相吻合的。《涉江》中,屈原设计的路线是:郢都→夏水→汉水→长江→鄂渚→山皋→方林→洞庭湖→沅水→枉渚→辰阳→溆浦。但《涉江》明确交待了的是渡江后从鄂渚至溆浦的后半段,《哀郢》明确交待的路线是从郢都至南渡的前半段,两者结合就是一条当时从郢都通往江南的完整路线。诗人在《哀郢》中交待:
民离散而相失兮,方仲春而东迁。去故乡而就远兮,遵江夏以流亡。出国门而轸怀兮,甲之朝吾以行。发郢都而去闾兮,怊荒忽其焉极?……过夏首而西浮兮,顾龙门而不见。……将运舟而下浮兮,上洞庭而下江。去终古之所居兮,今逍遥而来东。……背夏浦而西思兮,哀故都之日远。……当陵阳之焉至兮,淼南渡之焉如?
诗人从郢都出发,顺夏水而东迁,经汉水至长江。因为屈原最终要去洞庭湖一带,所以,《哀郢》中的完整路线应该是:郢都→夏水→汉水→长江→鄂渚→洞庭湖,与《涉江》中屈原设想的路线完全相吻合,这应该是当时从郢都南渡长江去湖湘一带最常走的路线。
至此,有人可能会质疑:一是屈原从郢都去往洞庭湖一带,为何要如此绕道,而不直接走长江?且文中“过夏首而西浮兮,顾龙门而不见”后,紧接着就是“将运舟而下浮兮,上洞庭而下江”,充分表明屈原走的就是长江;二是屈原要去的怎么是洞庭湖一带?屈原分明只是经过洞庭湖,最终目的地是“陵阳”。这是历代不少研究者的思维模式。比如在楚辞地理研究方面颇有成绩的蒋骥,他所画的《哀郢》路线图就是从郢都直接顺长江而下,直到陵阳,沿江经过夏首、洞庭湖、夏浦等地。
这里至少需要澄清两个问题:一是屈原东迁走的是长江还是夏水的问题;二是陵阳的具体所指问题。前一问题涉及对文意的解读与对屈原当时的水运情况的考察。文意解读方面,文中有几处需要我们重点关注。第一,文中有曰:“民离散而相失兮,方仲春而东迁。去故乡而就远兮,遵江夏以流亡。”“将运舟而下浮兮,上洞庭而下江。去终古之所居兮,今逍遥而来东。”其曰“东迁”“来东”,是相对郢都位置而言的,意味着诗人所走路线是朝东行进的。从地图上看,只有沿夏水而行才能称东迁;如果是沿长江而下,至洞庭湖一带,应该称南行更准确。第二,文中有言:“过夏首而西浮兮,顾龙门而不见。”“夏首”是指夏水之首,夏水从长江发源,自西向东流,最终与汉水合流。夏水之首即夏水发源于长江之处。“过夏首而西浮”,是写诗人从夏首进入夏水,顺夏水东流,由于对郢都的恋恋不舍,不忍远去,前进三步又退回两步,行道迟迟,充满对郢都的眷恋;而并非是指从夏首向西走。如果诗人直接顺长江而下,那无所谓“过夏首”,更不可能“过夏首而西浮”,因为夏首处的长江是南北走向,只能上下或南北浮动,不可能说“西浮”。所以,屈原走的只能是顺夏水而东迁。第三,由于文中“将运舟而下浮兮,上洞庭而下江”之后才是“背夏浦而西思兮,哀故都之日远”,似乎先经洞庭,然后才至夏浦。不少研究者又将夏浦理解成夏口,与汉口重合,所以屈原所走路线就成顺长江而下了。实际上,这完全是误解。首先,夏浦并非指汉口,其实就是指夏水边,没有固定位置。“背夏浦而西思”是指诗人在夏水上航行时,时不时将船靠在夏水边上往西回望眷恋的郢都。其次,“上洞庭而下江”其实是“下江而上洞庭”,为了诗句的节奏而颠倒了一下位置。自夏水运舟下浮,经汉水而入长江,正是“下江”,涉江后再向洞庭进发,洞庭属于上游地区,自然是“上洞庭”。如此,也不必再为“上洞庭而下江”之上、下两字的理解而绞尽脑汁。马其昶曰:“由汉入江,故曰下浮。自夏口望洞庭,则在江之上流。”已揭示出了当时的真实情况。“将运舟而下浮兮,上洞庭而下江。”是诗人对此行的整体概括,大致说明此行的基本行程是先沿夏水下江,再涉江折上洞庭。这是对前程的展望,所以前边以“将”字开头;而并非意味着先过了洞庭然后才至夏浦。
历史地考察,屈原时代,由于交通条件仍极为有限,长江如此大水一般民用船只是很难安全航行的。屈原就感叹“江与夏之不可涉”,简单地横渡都是很困难的事,更不用说长距离顺江航行或溯江而上了。尤其是长江从郢都之南至洞庭湖一段,即荆江段长江,一般航行都是要极力避开不走的。这是因为荆江段长江,九曲回肠,路程十分迂绕,实际距离与直线距离相差极大。水运里程并不比沿夏水经汉江达长江至鄂渚这一路线的水程短。据《长江水利史略》载:“荆江河道自湖北枝城至湖南城陵矶,全长四百二十公里,又分为两段:上段从枝城至藕池口,长约一百八十公里,称为上荆江,下段从藕池口至城陵矶,长约二百四十公里,称为下荆江。……‘长江万里长,险段在荆江。’下荆江河道蜿蜒曲折,素有“九曲回肠”之称。由于水流宣泄不畅,极易溃堤决口,荆江形成了长江最险要的河段,也是历史上长江水患频繁的地区。”据有关水利史志不完全统计,从东晋太元年间(公元392-394)至民国三十六年(1937)的1500多年闻里,仅江北荆江大堤就决溢97次。其中明朝227年,决溢30次,平均九年多1次,清朝268午,决溢55次,平均五年1次;民国38年,决溢6次,平均六年多1次。仅管这是后世的情形,但也能依此推断屈原时代的荆江段长江的险恶难通。
在先秦的典籍里,关于在长江上的航行虽有不少,但关于在荆江段长江上航行的记载却罕见。《左传·文公十年》载:“子西缢而县绝,王使适至,遂止之,使为商公。沿汉泝江,将入郢,王在渚宫下见之。”此处提到“沿汉泝江”,似乎是沿汉水至长江再溯长江而至郢。事实上,从当时的楚北至郢只需顺汉江而下,再溯夏水而上即可,根本不需要走到汉口再溯长江而上。此处之“泝江”绝不可指从汉口溯长江而至郢,而应该指溯夏水再上长江入郢。因夏水是从长江流出又流归长江,实际上属于长江的一部分;又溯夏水而上后还得入长江向上才能最终到达郢都,所以才谓之“泝江”。《战国策》卷三十:“(秦)正告楚曰:蜀地之甲,轻舟浮于汶,乘夏水而下江,五日而至郢。汉中之甲,乘舟出于巴,乘夏水而下汉,四日而至五渚。”其中提到“蜀地之甲,轻舟浮于汶,乘夏水而下江,五日而至郢。”此处之“夏水”绝非指出于长江、入于汉水之“夏水”,也不可能是汉水的别称,因为从蜀地至郢,根本不可能走到汉水去,只须顺江而下即可,此处“夏水”可能指蜀地注入长江的某条支流。所以“乘夏水而下江,五日而至郢”绝不可能是顺汉水而下至长江,再溯长江至郢都。1957年在安徽寿县出土的鄂君启节,铸于楚怀王六年(前323年),是怀王赐给鄂君启的水陆免税通行证,上面有关于当时的水陆交通路线记载。
舟节中有关于当时的各方向的水路航线,其中一条是“上江,庚木关,庚郢”。有学者将之解释成从鄂君封地(今鄂城县)出发,溯江而上,至木关(今江陵县),再达郢都。我们暂且不论对铭文的释读是否正确,即便这种说法是正确的,那也说明不了荆江段长江是常走的河段。因为鄂君的航行是为了沿途商贸,与屈原只为了快速便利地达到目的地不同,不存在挑选路线的问题。所谓“无利不起早”,为了商业利润,商人会尽量深入到各个地方,而不会计较哪一条路线更便捷。在鄂君的舟节中还有从夏水到达郢都的路线,且排在从长江直接溯江而上的路线之前,显然这是一条更便利更常走的路线,是一般行人来往于郢都与江南之间的首选路线。
总之,在屈原时代,极少有走荆江段长江的。从郢都往江南,直接顺江而下绝不是首选路线。而相对于长江而言,夏水、汉水的水势要温驯得多,水运安全更有保障。所以,尽管经夏水、汉水至长江,涉江而过后再折向西南行的路线表面看来要远绕不少路程,但在当时的交通条件下,这却是当时最合理的路线选择。
屈原涉江之后到底要去哪?这就涉及第二个需要澄清的问题,即“陵阳”之所指问题。历来关于“陵阳”的解释,影响最大的有两种观点:一是陵阳为地名说,二是陵阳指大波之神说。陵阳为地名说肇始于洪兴祖。洪氏曰:“前汉丹阳郡有陵阳,仙人陵阳子明所居也。”洪氏之“陵阳”即在今安徽池州。率先明确提出陵阳为大波之神的是明人汪瑗。汪氏曰:“陵阳,洪氏解前阳侯,引《淮南》注曰:‘阳侯,陵阳国侯也。’则此陵阳即阳侯也明矣。阳侯兼称其爵,陵阳专称其国耳。”汪氏将“陵阳”与前文的“阳侯”联系起来,认为都是指大波之神。后人在地名说与大波神说之间争议不断。持地名说者,又在“陵阳”的具体位置上存在不同的观点。本文认为,两种主流观点中以大波神之说为优。此处之“陵阳”不应该指地名,而应该是指汹涌之波涛。首先,从内容看,“当陵阳之焉至兮,淼南渡之焉如?”“陵”一作“淩”,这两句是诗人在感慨波涛汹涌,江水淼茫,行进艰难,茫然不知所至。如果陵阳指安徽池州之陵阳或者其他什么地方,那屈原南渡长江后还有不少路程要走,“陵阳”何以放在“南渡”前?如果屈原明知要去的是陵阳,屈原又何以会有“淼南渡之焉如?”的困惑呢?同时,所谓“南渡”者,从北岸向南岸横渡之谓也,如是顺长江上庐江至陵阳,无所谓“南渡”。其次,从王逸的注解来看,早在汉代的研究者并不将此“陵阳”与当时丹阳郡之“陵阳”联系起来,只是后人在强加比附。王逸释“陵阳”曰:“意欲腾驰”。正如潘啸龙先生所言,“王逸注《哀郢》《涉江》等体例,凡涉及地名,一般多特为注明,如‘江夏,水名也’、‘枉渚,地名’等。于‘陵阳’句则但注‘意欲腾驰,道安极也’。他明知汉‘丹阳郡’有‘陵阳’县,在这里却不注,显然是作凌扬的大波看的。”宋代的朱熹,只是注曰:“陵阳,未详。”并没采用洪氏的说法,说明地名说并未得到朱熹的认可。我们认为,“陵阳”非地名,乃大波之神,用在此处指汹涌之波涛。
总之,《哀郢》的路线是自郢都下长江,再由长江入夏水东迁,经汉水至汉口,南渡长江。《哀郢》中的具体路线只交待至南渡长江为止,但屈原最终要去的是洞庭湖一带。结合《涉江》中的路线,屈原应该是涉江至鄂渚,再由鄂渚陆行至洞庭湖一带,最终具体的目的地未作明确交待。
综上所述,《哀郢》最终完成于怀王二十八年(前310-前301)间。《哀郢》不是哀郢都之沦陷,而是对郢都的思念。通过对文本的解读以及对屈原当时水运状况的考察得知,《哀郢》中的路线是从郢都出发,至夏首入夏水,顺夏水东迁,入汉水,达长江,并非从郢都直接沿长江而下。屈原最终到的是洞庭湖一带,不是陵阳。“陵阳”是大波神,此处是指汹涌的波涛,并非指地名。
作者简介:谢君(1984-),男,湖南新化人,文学博士,中国屈原学会理事,《中国楚辞学》编辑,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教师,主要从事先秦两汉文学及文献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