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散文|家乡的深秋(有声)

日期: 2025-03-13 22:09:50 |浏览: 3|编号: 792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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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散文|家乡的深秋(有声)

那闪亮的旋舞的秋雨,发着光,我好像看到了一树桂花,那洁白的细小的花瓣,在树枝的摇曳中纷纷旋舞,我好像听到了那优美的轻柔的舞曲,我好像嗅到了那淡淡的甜甜的香味,秋夜的雨会跳舞,秋夜的雨跳的舞是甜的,是香的。

2022

家乡的深秋|春雨阳光

家乡的深秋比春天还美。我一直生活在家乡,所以一直没法理解古人的悲秋情怀。

“寒露霜降,麦子豌豆在坡上。”这是我家乡的一句俗语。翻翻日历,寒露早过,霜降还有两天就来临,这是真正的深秋时节。

深秋的夜晚,总是下雨,这不,牛毛细雨又开始飘起来,很轻,很柔,就像那极细极薄的雪花。细雨轻轻地飞到你脸上,轻轻地飞进你颈窝,甚至调皮地飘在你眼睫毛上,凉凉的,一种清爽极了的凉。

天已经黑了,伸手不见五指,可小孙女闹着要出门,小孙女的固执,引来的是她母亲、奶奶的吼声,吼声于这细柔的夜景是很不协调的。我牵着小孙女的手,拿上电筒,带上,出门了。

屋外很静,没有广场舞的音响,也没有人车来往。

我让小孙女摁亮电筒,把光射向空中,我举着伞,蹲在孙女身边,小声说:

“萱萱,你看到了什么?”

电筒光斜在空中,它就像一把锋利的剪刀,把空中的雨裁成了一丝一丝,裁成了一丝一丝,一点一点,闪着光,一晃就跑进夜色中,不见了。

我和孙女撑着伞,来到小街,小街很静,那路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好像在等待,又好像在守护,守护这美丽的雨夜。

我们在路灯三十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夜色把路灯圈成了一个圆圆的水晶球。我们走进水晶里,我们躲在伞里,透过伞的边沿看着灯光中,只见雨从夜色中,慢慢悠悠地飘进水晶球里,还是一丝一丝,一点一点,这些丝丝和点点成群结队地来到水晶中,在水晶中悠悠的、柔柔的、恋恋不舍的。一群消失了,一群又来了。

风好像发现了我们,它也许是被我们这不可思议的热情打动了,轻轻地掀着我们的伞,好像要挤进来,要拥抱我们。我和宣萱紧紧捏着伞把,用力拉着,要是这风能把我们的伞变成气球,带着我们到这静静的、柔柔的飘着雨丝的夜空游一游,那是多美的事啊!风在使劲,它的劲是一股一股的,随着这一股一股的风劲,我们的伞被扯向一边,停下,又一扯向一边,又停下,……在不停的反复中,我们还是稳稳地站在地上。风已经尽力了,它像这雨一样,太柔了。

“萱萱,你看!”

我蹲在萱萱身边,伸手指着路灯。路灯中的雨丝和雨点,变了,它们不再只是恋恋不舍地往地上飘落,它们在水晶中开始跳舞。它们在穿梭,就像舞台上的街舞;它们在旋转,就像在跳交谊舞;它们在转圈,就像在跳锅庄舞……

“好像很多小蝴蝶在跳舞……”萱萱说说。

“还有呢?”

“好像在飘雪……”

那闪亮的旋舞的秋雨,发着光,我好像看到了一树桂花,那洁白的细小的花瓣,在树枝的摇曳中纷纷旋舞,我好像听到了那优美的轻柔的舞曲,我好像嗅到了那淡淡的甜甜的香味,秋夜的雨会跳舞,秋夜的雨跳的舞是甜的,是香的。

我把伞移开,让孙女沐浴一下深秋的雨,品味秋雨的凉,秋雨的柔,还有秋雨的香和甜。此刻,灯光中的雨不见了,只见一阵雾裹着灯光,把灯光变得朦朦胧胧的。那雾不往空中飘,而是往地下垮落,就像瀑布一样,一层一层的雾从夜色中跑出来,追赶着,往地上垮,层层叠叠,没有止境。我被震惊了,我张着嘴,望着灯光中垮落的雾。那雾越来越厚,越来越宽,垮落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爷爷,我头发湿了。”

萱萱的喊声惊醒了我,我赶紧用伞遮住了萱萱。原来,雨越来越大了。大,不是雨线粗了;大,不是雨点变成雨滴了;而是那花针一样的雨丝越来越密了,灯光中那奇特的雾,就是这越来越密的雨丝和洁白的灯光编织的梦境。

回家的路上,萱萱一直把电筒光斜向空中,这束细细的电筒光,就像伸在空中的一把雪亮的剑。萱萱开始舞动手中的剑,剑光也在空中舞动起来。萱萱手中的电筒越舞越快,电筒光在空中旋舞交织。快速旋舞的宝剑,把空中的雨线切成了一层一层,切成了一缕一缕,被切断的雨丝也是一层一层一缕一缕垮落在我们的伞上,伞上没有雨声。

躺在床上,深秋的雨夜真静。

盖着棉被,不凉不冷,一床就够了。棉被没有冬天的厚,也没有冬天盖两床被子还要开电热毯,还要塞取暖瓶的麻烦,也不用开空调,这些把夜晚房间的空气弄得乱遭遭的,早晨起床,不是这里不舒服,就是那里不舒服。最可怕的还是夏夜,被烈日烘烤了一天,好不容易盼到了夜晚,夜晚也热,那就下雨吧。好,雨来了,风也来了,那雨可是哗哗哗,那风可是啪啦啦,哪里敢开窗?那开空调吧。

“轰!”“轰!”沉闷的声音从远处走来,越走越近,越来越密。随着一束刺眼的亮光杀进屋子,一声“啪啦”的巨响摇动着楼板霹来,风扇停了,电灯灭了,空调真的“空”了。

夏夜的雨,就像酷吏,好像它的使命就是折磨人,就是让苍生万物受尽痛苦的煎熬。你听,深秋夜晚的雨,多柔,柔得听不见它的脚步声;嗒,嗒,嗒,金属雨棚传来了雨滴声,这里一声,那里一声,稀稀疏疏的,似有似无,就像母亲打着瞌睡哼出的摇篮曲,就像那随风飘来的一缕一缕桂花香,也像春天的山坡上偶尔飘来的七里香的气息……这深秋的夜雨,把每个夜睡人的床都变成了天空那弯弯的船,载着每个夜睡人荡漾在桂林漓江那蔚蓝的水面,慢飞在金黄的龙脊梯田的上空,休憩在港珠澳大桥那倒映着五彩的夜晚的河面……

我听到了妻子的鼾声,还有孙女、孙子和他们父母的鼾声;楼下真静,我听到了屋后人家小猪和猪妈妈的鼾声;狗狗们,也酣睡了,没有惊扰的深秋之夜,也是它们难得的放松之夜。

我开始飞翔了,坐着那艘弯弯的船,九寨沟,黄山,长城,天安门……我好像在朗读朱自清的《春》,在朗诵《春》中的春雨图,在沐浴这幅图中那个静谧的雨夜。

深秋的夜雨,是我们最好的牛奶,它是农村的,是我家乡独有的,静静的,柔柔的,甜甜的,香香的。

夜雨什么时候睡觉的,我不知道。天亮了,雨没有醒来,醒来的是太阳。推开东边的窗户,天边隐隐有点红光。红光的下面,是一幅中国画。

山巅升腾着雾气,雾镶嵌在山巅和天空之间,很白很白,好像那里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缸,玻璃缸中装满着浓浓的牛奶,牛奶拥挤在那一个缸中,一动不动。奶缸的下方是山,雾气把深秋的山坡染成了淡淡的灰色,灰色的前面是拥挤的顺山绵延的一群竹林,还有一丛一丛的灌木。竹林和灌木,格外清秀,绿色欲滴。

太阳到什么地方去旅游了?整整一个月,她终于回家来了。她一回来,就早早地捧给我一幅中国画,这是一幅层次多么分明的中国山水画啊!

我又拉开西边的窗帘,宽大的玻璃窗,把一幅更美丽的中国画拉到了我面前。

我家乡,是丘陵,东一座西一座馒头山,牵连出一个一个山坳,围出了一个一个箢篼样的山弯。灰色的山坡,竟然升腾起一团白气,好像那淡灰色的山中藏着人家,那家的房顶正袅袅着美丽的炊烟。从山脚一直伸到我楼下的山沟,两岸是满山崖的灌木,沟中是一田埂一田埂铺排而来的柏树。太阳也推开门走到了她的屋外,她满脸的红光,映得山上的雾也淡红淡红的,好像害羞的脸;那些灌木,那些柏树,好像刚刚出浴,身上的水在晨阳中发着诱人的光,又像披着橘红的纱,深秋的她们竟然像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样娇美。

那山沟的公路边,一排摇钱树,顺着公路弯曲,苗条的树干,像伞一样的枝叶,伞上覆盖着金红的钱币。钱币密密地浮在树颠,像美女戴着金色的头巾,又像一条金龙卧在那一排树颠。公路上方的山坡,斜展着一坡红,像一张巨大的金色绸布,在山坡荡漾着红色的波浪,又像天空飘下的一坡彩霞。在晨阳中,这些红格外的浓,格外的耀眼,红红的云雾,与红红的太阳,渲染出一个红亮的世界,

“萱萱,起床了!”我弯腰轻轻拍着小孙女的脸。

“嗯!”萱萱挡开我的手,一侧身又睡了。

“快起来,窗外太美了!来,爷爷抱你去看!”我伸手去搂小孙女。

“不嘛,我还要睡。”

我摇摇头,又回到窗前,继续欣赏窗外这幅山水画的变化。

带着小孙女出门,太阳已经很高了,照得小街的墙壁,小街的玻璃,红亮亮的。整个小街,就像春节挂满了红旗,挂满了红灯笼,贴满了红对联一样,那么鲜艳,那么热闹,那么温暖。一个月的雨啊,每天的天都阴沉沉的,小街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亮堂了。亮了的还有人的眼睛,还有人的脸,还有人的心,一切都笑了。

天空蓝蓝的,蓝蓝的天空飘着一团一团的云,云很白很白。一串清脆的鸽哨,从房顶飘来,很快飘到我们头上,又飘向远处;鸽哨和那一群洁白的鸽子一样,在我们的头上转着圈,一圈,一圈……它们不断变换着群飞的队形,就好像准备空中表演大赛的演员们,在一次又一次排练他们空中舞姿的造型,在锤炼他们空中“飞舞”的队形。

麻雀们,也在树林和竹林中追闹,那叽叽喳喳的叫声,是那么欢畅;“噗楞楞”的声音突然响起,一群鸟,像铺开的一张大网,快速地向山巅飞去,它们是要包裹山巅那洁白洁白的一团一团棉絮吗?它们也想用云编织它们过冬的鸟巢?在我遐想中,又是一阵阵“噗楞楞”声,那鸟网又飞快地飘飞回来,羽毛发着光,我好像看到它们的嘴,它们的爪,都发着光,白白的光,它们真的偷回了白云?竹林中又是杂乱的欢闹,它们在分“棉絮”?还是在忙着编织温暖的棉被鸟巢?

小孙女也很久没有出来玩了,一个月的雨,把她抛到了玩具堆中。就像小鸟出笼一样的萱萱,根本没有心思欣赏我欣赏的美景,她只管顺着她的心意跑着,跳着,也像竹林的小鸟一样说,一样唱。那脸上的笑,就像头顶的白云一样亮,一样洁白。

“萱萱,你看,芭茅!”

听到我的喊声,萱萱停住了,顺着我的手指方向,她也惊呼起来:

“芭茅开花了!爷爷,我要芭茅花!”

路边一丛一丛的芭茅,就像一座座房子耸立在路边,耸立在悬崖,耸立在地角。往山坡望去,是芭茅;往沟里望去,是芭茅;转动着身子,四面的山坡上都是芭茅。一穗一穗长长的芭茅花,就像一位一位修长的美女,穿着翠绿的连衣裙,拥挤在一丛一丛灰绿灰绿的芭茅叶中,就像拥挤在绿色的舞台,等着起舞的音乐响起。

我小心地拨开像刀刃一样锋利的人那么高的芭茅叶,伸手搬下一支芭茅花,褪去裹在芭茅杆上的绿色叶片,在杆节处折断,递到萱萱手里。萱萱举着拇指粗的芭茅杆,芭茅杆上端裹着的芭茅花,就像一面旗帜,在萱萱的头上飘扬。萱萱举着,跑着,喊着,不断仰头看头上的芭茅花,芭茅花也在萱萱头上舞着,像萱萱一样高兴着。

退耕还林之后,我家乡多了的不只是树林,还有芭茅,而芭茅比树林更为强悍,比树林更有壮阔的气势。

穿过芭茅花形成的水泥公路长廊,我带着萱萱来到了另一座桃树覆盖的山头,回望芭茅长廊边的山,芭茅花铺满山坡。一层一层的绿,一层一层的白,绿捧着白,层层叠叠,向山巅涌去,向山的四面涌去。绿色是海水,白色是海浪,海水抛举着洁白的海浪,一浪一浪冲向蔚蓝的天空。天空的白云,洁白如棉絮,轻盈如白纱,她们变化成了一位一位美丽的仙女,乘着高爽的秋风飘舞而来,扑进了这洁白的海浪。满山的芭茅花顷刻间成了满山的美女,那么白,那么靓,那么水灵,那么青春勃发。

微风吹来,仙女们开始合唱,仙姿轻摇,歌声脆亮,笑容清纯;风有点大了,舞台的音乐也稍快了,仙女们伸展着手臂,平伸着细腿,轻快地旋转,成千上万的天鹅在这里起舞;风大了,音乐快了,音乐急了,仙女们旋转着,腰姿快速地扭动着,她们飞了起来。那些绿,像绿色的莲盘托着洁白的仙女,一边旋舞,一边向蔚蓝的天空飘去。

“爷爷,我的芭茅花!”

萱萱的喊声惊动了我,她手中的芭茅花被风卷到了空中,向着对面的芭茅山飞去,她是在追赶回天宫的姐妹?

“中午了,你的芭茅花要回家了,我们也该回家了。”

站在桃树边的地埂,我向四周望去,在阳光下,芭茅山多像一顶发着光的白色帐篷,帐篷中一定住着那温馨的牧羊家人;秋风中,巴茅山多像一片涌着波浪的湖泊,湖泊中一只只洁白的水鸟在追逐在嬉闹;在周围密密麻麻的绿色馒头山中,芭茅山多像一艘崭新的巨轮,它载着特殊的使命在绿色海洋中劈波斩浪。

背着小孙女,走在回家的路上,到处是翠绿的柏树,一丛丛柏树中,不时露出一丛丛白,就像绿色的门洞中飘着一团团洁白的云,又像绿色大棚中盛开着洁白的花,我知道,那花就是芭茅花。我没有见过梁山泊的芦苇荡,但我知道,我家乡的芭茅花比那芦苇还漂亮,我家乡的一座座芭茅山,一定比那芦苇荡还气派。你看,那一群群回家的散步人,每个人手中都举着一把洁白的芭茅花。萱萱手中的芭茅花好像在往空中飞,我明显感觉到了飞的力量,飞的喜悦。

吃了午饭,萱萱的奶奶说太阳好,出去走走。于是去了我的老家——橘乡。

这里的深秋,是又一种热烈。

不管你站在哪一个山头,放眼望去,都是绿黄相间的世界。绿的是橘叶,黄的是橘果。一个一个橘果,就像一只一只调皮的猴子,站在每一个丫杈,把那橘黄的头纷纷伸到绿叶的上面,逗弄着秋风,逗弄着蔚蓝天空中散步的太阳,你看到的山顶,你看到的山沟,你看到的山坡,到处金光闪烁。

这里的植被特别好,翠竹,松树,柏树,青冈,灌木,山草,……它们汇成了这个绿色的海洋,海洋辽阔无边。绿色镶边的一个个山头,就像一只只金龟,驮着金色的龟甲,在红红的秋阳中,或休憩,或徜徉;又像一艘艘夜航的舰,拉亮了覆盖着舰身的所有红灯,在平静的海面,缓缓前行;又像一个一个绿色的气球,亮着红红的灯,正冉冉升起,向可爱的秋阳飞去。

看对面的山头,山顶是绿色托出的橘黄,就像一顶黄绿相间的帐篷覆盖在山头。那山坡,一层一层,顺着山势弯曲,从山顶铺到山脚,整座山就像穿着黄绿编织的水纹花衣,花衣在抖动,抖出层层可爱的波浪,波浪在一层一层的梯田中,从左边一直浪到右边,又从右边浪到左边;从山顶一层一层浪到山脚,又回转身蜂拥着奔向山巅。这是绝美的波浪!这是诱人的波浪!那黄绿编织的波浪从山顶飞泻下来,冲进沟底那一汪清波微漾的池塘,池塘的金黄在猛涨,瞬间漫上池塘周围的田埂,涌进那一块块田中,呼啦着冲上了对面的山头。

看到这黄绿的波浪,我不能不想到龙脊梯田那一层一层从山巅像瀑布一样飞泻而下的谷黄,我不能不想到钱塘江吼着如雷涛声的潮浪……

俯瞰山沟,在弯弯曲曲的黄绿“河”中,白色的水泥路面,就像平静的河水一样,躺在黄绿的河岸中,享受着秋阳的按摩;甲壳虫一样的小车,在黄绿的河流中,慢慢滑行;呼叫而来的摩托车,就像调皮的小鱼,在黄绿的河流中腾跃;三五成群的步行人,就像几片树叶在黄绿的河流中悠悠飘荡……

又看沟底,是一块一块的方田,从沟上绵延到沟转弯处。每块方田的田埂上,是黄绿编织的护栏;田中的稻谷已经收了,稻草杂乱地瘫软在田中;还有玉米田,被夏水冲梳的玉米杆,顺着水流的方向铺着;此刻,田埂上的橘子,在秋阳的帮助下,抛撒出了柔柔的红黄的光雾,光雾向田中间飘去,在田的中间融合,于是瘫软在地的稻草和玉米杆变得朦胧起来,变得迷幻起来。整个一沟,就像流动的金色云彩,云彩在沟里涌动,在沟里升腾,涌向两边的山,于是两边的山上也挤满了金色的云。

来到父亲的橘子地里,萱萱像见到鲜花的蝴蝶,飞了进去。一排一排橘树间跑着,伸着双臂,弯着腰杆,像小鸟在树间飞。树下挂满了红黄发亮的橘果,像一个一个小灯笼,照得树间红亮亮的。萱萱停下了脚步,爬上了一株橘树,站在树叉上,把头伸出了树顶,一个一个小灯笼编织的金色树冠上,冒出了一个粉红的大橘子。

“好大的橘子哟!摘大橘子!”

萱萱的嬢嬢喊着,跑向萱萱。嬢嬢的喊闹,嬢嬢的揉搓,萱萱在橘果中哈哈地笑着……

头顶上,一群一群麻雀飞过,飞进竹林;竹林和松树林中,有鸟在高声鸣叫;鸟儿的叫声,萱萱的欢闹,惹来了另一片橘树林中公鸡的长鸣。

“爸,今年的橘果比往年好,果大,皮色好,卖价多少?”我一边吃着橘子,一边问在橘林中查看的父亲。

“卖啥呀?没人要呢。”

“为什么?”

“三毛二一斤,摘工价一毛二一斤,果值两毛。山那边你都大爷卖了一万多斤……就再也没有人来了。”父亲说,话语镇定,没有中年闰土的失望和痛苦。

“那你的橘子咋办?”

“管它呢。有人买就卖,没人买,要烂就烂,不烂的就做善事,喂哪些鸟儿。又不靠这些果吃饭,卖不掉也饿不了人。”

父亲说着走出橘树林,站在路边,拍着双手。

“你不心疼?”我想起了往事,调皮地问父亲。

“心疼啥?今年的稻谷都生秧了,倒了。你看那两块田的玉米,也被水冲了。有啥心疼的?现在又不靠这点东西活命。”

我家种柑橘很早。记得我刚上班,橘果还青青的,一到逢场天,父亲就打电话给我:“娃子,今夜回来一趟,我摘了柑橘,明早一起帮我推到镇上去卖。等着买肥料,买农药,棉虫多了,迟一天打药就少收成了。”

于是,我骑着自行车,跑十几里路,赶回家。柑橘长大了,但是没有一点黄色。我问父亲:

“这么青,能卖吗?”

“嘿,镇上收的就是这种柑橘。”

半夜三四点钟,月亮还在头上,不是很亮,地上朦朦胧胧的。我和父亲在自行车上绑了手电筒,一人推着一辆自行车,每辆自行车的后座上平挑着两筐柑橘。两盏电筒,像鬼火一样在满是坑洼的泥土公路上跳跃,引来土公路两边那远远的竹林中,狗大声地吼叫,好像我们是小偷。

有一年,还是和今年一样,一个多月的绵雨天。父亲在每间屋子都堆上了稻谷,稻谷中间放上蜂窝煤炉子,炉子上放着竹笆,竹笆上摊着从黝黑滑溜的棉桃中剥出的棉絮,就是这样,稻谷和棉絮的成色都差了很多,少了很多收入。因为一个多月的雨天,泥路上没法推自行车,柑橘生生烂在了地里,父亲整整叹息了几个月,从春节前叹息到春节后,父亲的头发就是从那时开始白的。

今年,又到深秋天凉的季节,很快冬天就到了,经历了将近一年的新冠病毒的折磨,又遇上绵雨年,又遇上这橘果卖不掉,父亲竟然那么坦然,这是一个特别的深秋了。

“爸,又到寒冷季节了。那新冠病毒不知道啥时又来扰人,直接威胁的就是你们这些老人。”

“怕啥呢!有政府!中国又不是美国!”

在父亲家吃了晚饭,西边的天空,晚霞绚烂。妻子背着小孙子,我背着萱萱,我们离开了父亲家,走进了那流淌着醉人的黄绿的水泥“河道”。我们一边走一边看,我猛然发现,路边的竹林,竟然全是新叶,新叶很绿,绿液欲滴,它们在黑沉的树林中格外打眼,就像萱萱和她弟弟穿着鲜艳的衣服,在我和她奶奶怀里又唱又闹。

走出柑橘长廊,我看到了公路两边的红苕地,红苕叶开始发红了,开始变黄了,田埂上的杨树叶,也开始黄了起来,这片黄色的土地中,豌豆苗伸出了绿绿的脑袋,油菜已经转青了,这些新绿们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美丽的深秋。

芙蓉花开得还是那么盛,公路下面的那一坝银杏,树叶有了黄点……即将到来的又一个黄绿主宰的世界在等着初冬的号令。

这样的深秋,你能不爱吗?这样的深秋你还能悲吗?

我爱我家乡的深秋!

【编者按】《家乡的深秋》是春雨阳光老师倾心描摹的家乡美景图。他首先描摹家乡的深秋雨夜。雨丝和雨点它们在水晶中开始跳舞,就像在跳锅庄舞。深秋的雨夜真静。比较夏雨的喧哗,秋雨的夜多柔,柔得听不见它的脚步声;静谧中,听见了妻子的鼾声,还有楼后人家小猪和猪妈妈的鼾声;早晨,山巅升腾着雾气,竹林,灌木,组成了一幅中国画。带着孙女出去走走,雨后的天空,鸽子,麻雀们,山巅,竹林,小鸟出笼一样的孙女萱萱,春雨老师,芭茅,芭茅花,组成了一幅动态的图画。站在桃树边的地埂,“我”向四周望去,秋风中,巴茅山多像一片涌着波浪的湖泊,湖泊中一只只洁白的水鸟在追逐在嬉闹;吃了午饭,去了“我”的老家——橘乡,绿的是橘叶,黄的是橘果。入目的山沟和山坡,到处金光闪烁。这里的翠竹,松树,柏树,灌木,山草,汇成了这个绿色的海洋。整座山就像穿着黄绿编织的水纹花衣。沟底,是一块一块的方田,光雾向田中间飘去,在田的中间融合,于是瘫软在地的稻草和玉米杆变得朦胧起来,变得迷幻起来。整个一沟,就像流动的金色云彩。听父亲聊水稻,玉米的收成,聊新冠病毒,父亲一点儿也不担心。深秋在父亲平和的心态中,等待到来的又一个黄绿主宰的世界在等着初冬的号令。这篇散文,动静结合,写得灵动。动物,植物,人,一派和谐。反映出疫情之后的深秋家乡美。美在流动的雨中的锅庄舞;美在黄绿编织的水纹花衣;美在流动的金色云彩;春雨老师笔下的深秋好美,令人神往。对家人的爱溢满字里行间,温润人心。力荐赏读!【编辑:极冰】

主播:安与安宁

巨蟹座中年少女一枚。

喜欢文字,因此热爱写作;喜欢有声,因此热爱演播。

我爱星河璀璨,爱这世间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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